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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黔桂边境——一名亲历黔南事变侵华日军老兵的战地回忆发表时间:2019-07-25 22:34 行走黔桂边境—— 一名亲历黔南事变侵华日军老兵的战地回忆 一 在介绍本书之前,得先说说“黔南事变”的来龙去脉,抗战后期,日本军国主义为摆脱其日益被动不利的窘境,妄图打通中国大陆交通线,从1944年4月起,集结了50万军队先后发动了豫中会战、长衡会战和桂柳会战(即豫湘桂战役,日方称为“一号作战”或“大陆打通作战”),桂柳会战是这一战役的第三阶段。日本以支那派遣军第六方面军横山勇的11军(代号“旭”军)、田中久一的23军共8个师团、2个旅团共18万兵力,自9月上旬自湖南、广东分兵三路,向广西桂林、柳州、南宁等地发起攻击。其中一部分兵力沿黔桂铁路于11月26日进入贵州,至12月2日,相继攻陷荔波、三都、丹寨、独山等县城,10日全部退出省境。短短的半月时间,造成黔南地区空前的灾难,独山县城大火燃烧达七天七夜,城内1万6千余栋房屋,仅幸存一百多栋,其余全部化为灰烬,国人伤亡惨重,包括逃难入黔的外省难民冻饿病死或被杀死的近二万人,直接财产损失达11亿元(折合1945年361.4亿元),史称“黔南事变”。 作为进攻黔南的主力部队之一的11军13师团(师团长赤鹿理)下属步兵104联队(联队长海福三千雄)全程参与了在独山县域的所有战事。四十二年之后,曾任该联队中队长的日军老兵泉英世重回广西、贵州两省,沿着他们当年的侵略路线展开了一次谢罪忏悔之旅。回国之后,他将此次访问的经过、在华参战历程等以回忆录及散文笔记的方式结集出版,平成三年(1991年)八月由东京原书房正式出版发行,书名《広西·貴州の辺境をゆく》(行走黔桂边境)。次年,泉英世去世。其遗孀泉幸子将亡夫其他相关或不相关的文章汇为该书的续编在平成五年(1993年)不公开发行,但涉及侵华史实的内容不多,主要皆在正编当中。作为亲历者的原日军侵华老兵个人亲自撰写成书并公开出版的描述黔南事变全过程的,目前仅见于此。国内亦无有关此书及作者的任何报道、介绍或馆藏记录,各大网站、百度等搜索引擎都没有任何相关记录。可以说,这在国内是几乎无人知晓的珍贵的日军侵华史料。 《行走黔桂边境·正编》由名分篇、难忘的人们(忘れ難き人々)、行走黔桂边境三部分组成,行走黔桂边境共有十三章,前十二章即叙述了作者自入伍进入步兵104联队到战败投降归国的全部经历。昭和十八年(1943年)三月,21岁的泉英世作为陆军士官学校第56期毕业生见习士官的身份来到中国,分配到了第11军13师团步兵第104联队第2中队,被任命为第一小队长,驻扎在湖北荆州东边的乡下。5月13日,他首次参加鄂西会战,也就是日军所谓江南歼灭作战在观头尖的战斗(今湖北省宜都市枝城镇老鸦山旁,作者误作长阳县境)即“光荣负伤”,住进了汉口陆军第一医院治疗。伤愈后任干部候补生教育队长,迂回到荆门正面一线就行防备,未参与常德会战。次年五月,湘桂作战开始实施,泉英世先后担任了联队旗手、代理第1中队长、第4中队长,经长衡会战、桂柳会战一路南下,打到贵州境内。最终,联队在桂林投降,昭和二十一年(1946年)六月作者连同其他投降官兵一起被遣返回国。 二 这里,我们就着重看看作者所在联队侵入贵州前后的一些情况: 日军占领宜山后,已达到一号作战夺取粤汉铁路南段的最后目标,冈村宁次电令横山勇停止追击,要求部队“撤离黔桂铁路,将防线设置于柳州、宜山一线”。但此时11军士气正旺,并未理会冈村的命令,而发布“向独山、八寨追击”命令,分兵三路入侵贵州。横山勇此一决断一方面可以迫使中国军队远离广西,确保柳州至宜山的主防线的安全;另一方面,也可以制造“进攻贵阳和重庆”的假象,有可能减轻滇缅方向日军的压力。 其中,左路主攻部队有步兵104联队、116联队、工兵13联队的三个中队和山炮兵19联队的三个中队。按日军编制,一个步兵联队一般辖有三个步兵大队(每个大队编制1100人),大队下辖大队部(30人)、四个步兵中队(每个中队181人)、一个机枪中队(八挺重机枪,174人)、一个运输中队(110人)、一个炮小队(55人),少数配备炮中队(122人)。另外还有后勤、医务及通信人员等。一个步兵联队大概在3、4000人的样子。 1944年11月18日南丹失陷后,日军遂以104联队为前锋、116联队为后卫向北追击,30日晨八时日军先头部队过南寨,九时许到达麻尾老街。当日,数万难民沿着黔桂公路北上,从下司拚命地向上司、黑石关方向奔逃,入夜,104联队的一些日军士兵趁乱混入难民人流前行,至凌晨两、三点钟抵达黑石关,与驻守该地的国军91师驳火一个多小时后占领。 黑石关失陷后,104联队第2大队打头阵窜至白腊坡前的矮关,遭到91师顽强阻击,日军攻势受挫。联队长海福三千雄命令第一大队迂回绕道,进逼独山。12月1日下午,第一大队由黑石关以北的里旺(位于上司镇谭尧村),绕过白腊坡走山路,于次日下午侵入独山城(作者记述时间为11时30分第2中队首先入城),并向北深入至深河桥头。此时,作者正担任第一大队第一中队代理中队长。 在第一大队迂回进攻的同时,2日晨,104联队第二、第三大队在三个山炮中队的配合下,向甲捞河91师273团阵地发动攻击,战斗极为激烈,日军与273团和炮校练习营的国军将士展开激烈的山头争夺战,双方伤亡均重。获知第一大队已侵入独山,为避免被围歼,国军弃守阵地后撤至卡蒲和都匀一线。 当晚,工兵第13联队沿铁路进入独山。3日拂晓,第二大队沿黔桂公路陆续入城,联队部最后于正午入城。至此,独山陷落。11军军部鉴于部队属孤军深入,兵力分散,战线过长,给养不足,加之寒冬已至,遂下达了撤军命令。4日黄昏,反转撤退行动开始,日军在县城及其周边实施了一系列的破坏,放火、爆破,弹药库、桐油库、汽油库、火车站等被炸毁,独山变成一片火海。5日,日军分途续退,并将所住房屋焚烧,以致全城房屋百无一存,到6日日军全部退出独山境内,黔南事变独山之战到此结束。 三 泉英世在第八章虽再远亦来归(遥けくも来つる)的第四节奔赴贵州高原(貴州高原をゆく)和第五节逼近独山城(独山城に迫る)中记述了这一过程。在此我将该两节内容全文翻译如下,让大家能更清晰彻底了解作者所述事变过程及其思想、情感的变化。 奔赴贵州高原: 贵州高原宽广辽阔犹如大浪翻滚、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海拔有一千米。枯黄色一般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战备公路①蜿蜒盘旋,公路上随处可见敌军遗弃的大炮、汽车,横七竖八,中国士兵的外套、军服、弹药什么的,散乱一地,无处不在。汽车自不待言,无一例外地成片熄火在公路上坡路段。 我们在前一天29日的黄昏,就向贵州省的独山进发了,感觉就像钻过城郊的门脚似的。 钻过门脚后不多会,大道显现出来,就是路面宽阔的出色的战备公路②。这条公路和铁路一起,横亘在贵州高原上,成为中国西南部的交通大动脉。亲眼所见后我认为,这与其说是敌方战斗意志的体现,还不如说是联合国的庞大经济援助的结果。 沿着满是行道树和灰尘的公路,我们和山炮中队并行前进。由于道路每隔百米就有损坏,进退失据…各部队混杂无序快速推进。即便在这寒夜也无可奈何,大队传来命令:“一大队的都把脸包起来!”寒风凛冽中,包着脸的士兵俨然成了部队的标识。 道路倾斜是愈来愈厉害了,走了一程又一程都在爬坡。只歇息了一次,就感觉像走了一整晚,恐怕就是路太陡的原因吧。 30日黎明,阴沉沉的天空下,迎面吹来冷风凉飕飕的。 我们起先还吃惊于被遗弃在路上的汽车、被服、弹药等等,没多久,看到了更让我们惊诧的事情,道路上出现的数以万计的难民潮流。 大概是为躲避战火而向北往贵阳、重庆方向逃亡吧?由于长时间的流浪,他们衣衫褴褛…在饥寒交迫中蹒跚前行。他们就只是攀爬到贵州高原,估计也耗尽体力了吧?…再加上,今天的寒冷已超过了忍耐程度。 这些难民也不全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当中看来也有身着较好衣着、带着少量高级食品等的难民队伍。这也许与其出身或流浪天数的不同有关吧。 不过,绝大多数只能用悲惨一词来形容。午后稍过,我们就和铁路上的难民们挤在一堆往前走。此刻,寒气是愈加猛烈袭来。 路边传来“呜~呜~”的鸣叫声,我开始还认为是谁把猫仔扔掉了,仔细一听,才注意到是被遗弃的婴儿的啼哭声,呼吸微弱。而且,弃婴不止一两个,我们一路上接二连三地都听得到他们的哭泣声。 抛弃了襁褓中的孩子!那一刻,打碎了我心中想像的“初为人母的情景”。但是,渐渐地,我也不由得明白了。 ……一周以后,我们从独山撤退回来之时,这些婴儿连同因饥寒倒毙在路旁的成年人们,统统都变成了黢黑僵硬的冻僵了的尸体,一具具扔在那儿无人过问。 我不禁想起了杜甫《兵车行》中的诗句:“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战后我也听说了在停战以后的满洲(中国东北地区),日本的开拓移民团遭到苏军的进攻和暴民的袭击③,上演了和这些难民一样,不!甚至于超出许多的被迫踏上凄惨的逃亡之路的悲剧…… 难民有的蹒跚缓行,有的一动不动地坐在路边。部队休整的时候,我无意中得以机会看到他们露宿的情景。 找来大约三块脑袋大的石头,架锅于其上,用菜刀细细劈开枕木当作薪材。煮饭用少得可怜的不知是大米还是小麦……总之权当杂烩粥之类的东西吧。入夜,他们就地而卧熬过一晚。 两门汽车牵引的40毫米高射机关炮被丢弃于路旁,新崭崭的相当可惜,就那样任由寒风侵袭。当晚我们宿营在稻草葺的污秽简陋的木屋内,这一带不仅民房稀少,而且大部队彼此都沿着一条道路行进,荒凉又孤寂。(从独山撤退的路上,情形则更加凄凉)。 天亮了,雨雪交加。从黑石关跟前一带又碰上一大群难民。此前他们是一步一步朝北走,可今天又向南冲过来。一定是敌军南下而来了。本来难民们应该逃到自己国家的军队中得到保护,却向我们这边奔来。看来与我们对待难民相比,要比他们好一些的吧? ……后来,听联队的战友说起……增援的敌军在黑石关构筑了防御阵地,部署了两个大队和炮兵④准备展开攻击,但不能让难民成为障碍。而让难民避开这里又太浪费时间。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清楚一旦敌方的阵地稳定下来,将增大对己方的损害,但也不能不顾难民死活而发起攻击啊……他牢骚满腹地说。 黑石关周边,最前端堵住了,部队混杂一气,适合躲避的民居又少,道路泥泞不堪,淋漓的冻雨冷冷扑面降下。 在那样的冷雨中,听得见友军重机枪、山炮传来的沉闷的噼里啪啦犹如水冷式机枪一般的爆裂声。无法想象那是多么激烈的战斗。此刻四周已是苍茫一片日将暮。 不久,一大队的任务下来了。就是从左(西面)迂回,绕道突入独山的背面。这会儿天色快暗,也到了该做饭、吃晚餐的时候了。 士兵们一齐打的打水、找的找食物,可是附近别说青菜了,就连绿色的东西都见不着。 大伙发现路边翻倒两头水牛,像是死了很久了,肚子如同吹气一样膨胀着,四只脚朝天直直地撑开。士兵们一拥而上就要挥刀破肚切肉下锅,我心想万一中毒可就糟糕了,就对他们喊道: “喂喂,吃了那个东西,中毒的话可不得了!” “什么啊!没事的吧!”他们竟这样回答。 路边的茅草屋,一大队的队长们集中在一起。 “情况怎样了?”我问道。 “够呛!那边,不太顺利啊。”宫本大尉一边摊开地图,一边向我解释着说, “从这里进入左边,这样通过这条路。切断独山的背面!嗯,这样子……不过,这里(黑石关)的敌人不是说押上去的话就退却了吧。反正我们要走险路的。趁我们受阻于石头山慢慢吞吞的时候,二大队也该顺利进入独山了。这真是大伤害⑤呀!” 所谓“大伤害”,是部队的俗语,就是倒大霉的意思。 “…这是命令,不去不行啊!”他大声笑了起来。 “不过嘛,这一带没有遭受过破坏,物资肯定丰富。得,就当给养作战吧!” 讨论的结果是,以二中队作为尖兵中队,充当全军先驱,突入了独山城。可不像当初“不是雄心勃勃出征去”的这个模样。 注: ① 原文作“軍工路(ぐんこうろ)”,意即军用公路,此译为战备公路。 ② 即黔桂公路,今210国道。 ③ 原文即作“暴民(ぼうみん)”,日文该词有“暴民”或者“起义的人民”的含义。 ④ 即国军91师273团和炮校练习营。这一自然段和上一自然段所述有自我吹嘘、自我粉饰的成分在里面。《都匀史录之三·抗战纪事》中的《“黔南事变”中的亲历亲闻》一文记述为:“独山黑石关惨剧是这样的:当时传闻难民中有日军便衣队混入,于是守关国军不许难民通过,两下发生冲突,士兵用机枪扫射,无辜者死亡近千。这就是后来汤恩伯等大夸‘黑石关大战’内幕”。(P100) ⑤ 原文作“大怪我(おおけが)”,愿意为重伤。 逼近独山城 第一大队第二中队作为尖兵,向左边的山沟下行而去。好歹雨停了,而冷风仍使劲地吹来。队伍最先行进到了田坎间。 正所谓“道路险阻马不通”,大队只得徒步编组行军。也就是说,留下驮马,机关枪也好,大炮也好,全靠肩扛手抬人力搬送来着。(那个滋味真不好受!) 挨到天明雨住才看清,这里的地势不是想象那么险峻。已经打中了吧,已经打中了吧,大家一边心里念叨着一边向前进,可不知怎么搞的,一发也没有打中。 记得是正当右手边,主干道那边,越过低山,还传来阵阵水冷式的枪炮声。 “二大队正面的敌人果真顽强啊。…怕是要扫清这条路线啊!这不是大大的失误还是什么!” 大队干部的想法一致,更不用说善于抓住战机、脑袋瓜灵活的尖兵中队长宫本大尉了,他现在肯定是战意隆隆的了。 入夜后的贵州高原,整一个暗夜里汪洋大海中的大波浪。我们刚一爬到山顶上,马上又消失在低矮的盆地间的黑暗当中去。 方才我经历了一次失败的渡河尝试,身子浸在齐腰深的水中,冰冷刺骨的夜风一吹,衣服就给冻住了,一迈步就发出嘎巴嘎巴地脆响。半夜了,我们还在拼命地行军。 再加上人力搬运的重武器队伍,部队决定暂时寻找个村落好好休整一下。漆黑的盆地四处响起狗叫声。它们大概是早早嗅出了异常,才显得狂躁不安的吧。我不由得想起了“蜀犬吠日”这个典故来。 一个较大的村落散布于田间。微暗中,隐约可见家家户户的白色墙壁。我们分得其中一间较大的房子宿营歇息。 村子里的百姓像是刚刚逃走不久,还残留着红色的炭火。我们升起火,换下冻湿了的衣裤,然后火烤猪肉下酒,围着篝火真是暖意洋洋啊。跟起先相比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只有门外越刮越大地呼呼风声。 一进入到我就寝的房间,感觉是心潮起伏。 里面有一铺床,上面还有红绿相间的花卉图案的绸缎棉被。枕头是木枕头,把圆木切成两半的形状,长一米可供两人使用。 自幼不谙世事的我,这下明白了。当我伸手进去一看,不是还带着温暖的吗!? 年少的我凭着一腔报效祖国的昂扬斗志志愿加入到军队里来,可如今,却仿徨踟蹰在贵州这个异域山岭之中。而这无意间闯入我眼帘的图案,则猛然触动了我。 “这个样子,在另一个世界,不也有的吗?” 这样的触动,好似让我有些后悔起来。 夹杂着奇怪地心绪不宁,既醉且累,便不省人事般的沉沉睡去。 不知该说是天没亮还是天亮,各中队就纷纷来到村落前面的田野开始整队。田地里结了冰。等待集合的间歇,只见燃烧着的稻草灰漫天飞舞,倏尔又向下吹散开来。 尖兵中队(第二中队)、联队本部、机关枪中队、第一中队……重新踏上了征途。 走出村落外,迎面又是一片枯黄色般的波浪形的丘陵,寒风夹杂着大雪,齐刷刷地对着我们扑过来。 今天这雪下得,就听天由命了吧。还好暴雪渐渐平息下来,山背后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绿油油的常绿树。前方,照旧传来啪啪啪的枪声。 果然有敌人!友军扯下九二式重机枪的枪口罩,大队山炮飞也似的向前传递。 即便如此,我们也丝毫没有停顿而继续前进。看样子尖兵中队是轻松扫清敌人向前推进了。加之重武器都靠人力搬运,行军路径延伸过长的缘故,想停下来都没辙。 二中队在路边侦察时,一人负伤正接受治疗。说是从近处被狙击的。不会是敌人在败走途中,为了阻止我们而南下单干的吧,…真不是那么容易退却的。 十点左右,突然出现了一条大的战备公路。“这才是去贵阳的街道!我们切断独山的后路了!”大家欣喜若狂。实际上,这只是从独山向西走的新修的战备公路——平舟公路①而已。 我琢磨着“中队跟在机关枪的后头,想不慢都慢了”,因为靠两手搬运的机关枪中队到这一时点为止,似乎不出意外的话,已是不成队列,瘫倒在地了。所以我中队比想象的更加要慢得多。打起精神,迈开步伐急行军突入独山,会不会只比尖兵中队慢个把小时呢。 第二中队面向独山穿插到平舟公路的时候,说是退却之敌并未发觉我方是日本军队,互相向相反方向沿公路两侧擦肩而过。偶尔碰到拿着像样兵器的家伙,抓他几个,大家只顾急速地朝独山奔去。 突入独山是在昭和十九年十二月二日十一时三十分。 切断道路的部队的任务,在于捕捉歼灭敌军。因此,像二中队那样任意放掉退却中的敌人,只顾急于进入独山,也可以说是脱离了战斗的目的。(一般来说,临战之际,即便是出现伤亡也要敢于向阵地展开攻击,其理由譬如,就像这次南丹的战斗,达到“让敌人败走之后再歼灭之”这样的目的…。) 只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能突袭、击溃、歼灭敌人就不错的了。纠缠下去失去时机,其结果,说不准不是没有错漏切断敌人主力退路的可能性。 ……所谓战争,就是那种残酷无情的极端状态中的人类行为。…… ……另一方面,人这个东西,对于“什么都不管,满不在乎游走眼前的家伙,冷不防就给一刀”这样的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做到的。… ……而且,照“结果论”说的话…。《平家物语》里这样的说道,“世间如今所见。…不要到处制造大的罪孽了。”“不久,就算日本本土投降了,可还有必要继续这种不知为甚、毫无意义地杀戮吗?”…… 闲话暂且不提,就在我们一中队进入独山的时候,还远远望见一大群犹如蚂蚁般的敌军或居民黑压压铺满市街北侧的丘陵,正陆续向北移动着。各处街道都冒出了火焰和黑烟。 我受命清点缴获的物资,在负责区域,除了铁路建材之外,没有啥好东西,不过,在火车站周边,山炮、迫击炮等倒是堆积如山啊……。参战以来,连缴获一门捷克造机关枪都要付出极大的牺牲,现在看到如此之多的战利品,顿时觉得忒没劲了。对谁我都这么说。 独山这儿是铁路的终点,又正当从印度过来的援蒋物资空中走廊的中转站。所以才会大量堆积如此之多的军需物资吧。 “先于全军突入独山”的官兵们正意气轩昂,更是计划着直指贵阳、重庆呢。 联队主力是三日正午左右入城的,当天,就接到了师团团部“立即回撤②!”的命令。正好在联队本部的队长们惊讶不已,怒气冲冲地嚷了起来,“什么?!现在就要回撤?”在野野山参谋的劝解下,大家怒气渐消。但是,这般愤愤然的心情中,也许多少都想久留此地,得到良好的补给和长时间的休整,去除一下连日作战的疲惫。 最终,联队决定四日黄昏时分回撤,同时命令工兵队悉数炸掉留在独山的武器及其他所有的军需物资,连同铁路、公路桥梁等一并统统炸毁再撤退。为此,工兵队和作为掩护的第一中队决定五日出发,反正就是全军的殿后扫尾。幸亏能在独山逗留三个晚上,还是值得庆幸的。③ 持续四十天的连续大机动作战结束了。敌人远远逃散,连反攻的苗头都没有了。仓库里面有白糖、小麦粉、奶粉、咖啡、可可、香烟……兵们一扫刚才的疲惫,一哄而上搬的搬,拿的拿,有的要烧洗澡水,忙着切开铁桶的桶盖。 这个夜晚的独山,冷得不是一般地厉害,在铁桶澡盆里也都“冷得啥也不知道了”,搓澡毛巾冻得嘎吱嘎吱直响,洗好的餐具片刻就给冻上。把从仓库拿来的毛毯热腾腾地盖在身上,享受一个许久都没有过的奢侈睡眠吧。 四日最后一夜,独山在燃烧。在突入进城那天就升起的火苗和黑烟一直没有停歇。剩下的黄昏时刻,工兵队炸毁了弹药库,由于使用了远远超出估计用量的汽油,那是惊天动地,火花四溅,震耳欲聋。 通红的火焰照亮了满天低垂着的黑云,贵州特有的山风席卷着沙尘吹过路面,敌军遗弃的弹药、背囊、外套之类的,黑乎乎地散乱一地,除此之外,已再无一声枪响。 回想起来,超过六个月长时间的苦战啊,那些阵亡的将士,现在可以安安静静地长眠了。 火焰连天独山城,夜风烈烈愁人哉。④ (写于1989年11月1日) 注: ① 平舟公路,即独山至平塘的公路,今312省道。 ② 原文作“反転(はんてん)”,意即掉头,折回,此译作回撤。 ③ 这里“值得庆幸”是指作者呆了三晚,休养比较充足,比先撤退的多休息了些时间。 ④ 原文“火焔天に 独山城の 夜風哉”,这是日本的一种诗歌形式——川柳,形式较“俳句”自由些。 四 为了让读者对这些战役过程有更加直观和形象的对比,作者在书后附加了手绘战斗示意图、战场敌我态势图以及战地写生素描、照片等共计25页,黑白单面折叠装入。续编剔除了与作者经历无关的地图和战地写生素描,保留了15页,与正编无二。除了战地写生素描是战争时期的作品外,其余都是作者在40多年后到战场旧地拍摄及撰写本书时绘制的地图。 这些附图有:北京近旁图、卢沟桥附近(附图第一,七七事变),冬季攻势、长岭战斗(附图第二,1939年底至1940年初的冬季攻势),行走黔桂边境(附图第三),观头尖战斗(附图第四),沙市与荆门之间(附图第五),从佛岭到浏阳东南侧、彭家垅迎击战(附图第六),从浏阳东南侧到浏阳西南侧(附图第七),从衡阳到全县、夜袭祁阳北侧高地(附图第八),白田村战斗一·二(附图第九),白田村战斗三(附图第十),从灌阳到宜山南侧、金虎村附近战斗(附图第十一),从南乡到长坡墟(附图第十二),理苗·青潭附近的岩石山(附图第十三,照片,摄于1986年6月),由长坡墟北望贵州省境(附图第十四,素描,绘于1944年11月22日),从长坡墟到独山、南丹附近的战斗(附图第十五),南丹南面太平附近的战场(附图第十六,素描,绘于1944年11月27日),独山附近的战斗、夜袭白壁之家(附图第十七),奔向贵州高原(附图第十八,素描,绘于1944年12月2日),宜山周边(附图第十九),宜山·复廓阵地(附图第二十),宜山周边(附图第二十一,照片),豪雨炎热反转行一(附图第二十二),豪雨炎热反转行二(附图第二十三),五旗岭附近(附图第二十四),五旗岭(附图第二十五)。 这里,附图第三“行走黔桂边境”可以看作作者从军之后到独山为止的一个路线图,其后便是17页他这一路上参与的几乎所有重要的战斗示意图和战场敌我态势图。这些地图当中所涉及的大多都是各个地方的小地名,经过几十年,作者凭记忆难免会有差错,或是当年的说法,或是根据发音使用了不同的汉字标记了地名,也就是说一个地名可能与现在的名称或写法不一致,因此考证颇费脑筋,错误、出入不少。 例如附图第六还存在比例尺出现误差,如“佛岭”在湘鄂赣三省邻近一带就有好几处,最后确认在湖北省咸宁市崇阳县境内,图上看似离湖南省平江县境内的幕阜山近在咫尺,实际相差有一段距离的。而所谓的“彭家垅迎击战”中的彭家垅,经查阅1988年和2004年《江西省地图集》,最终确认在今修水县大桥镇朱溪村境内,彭家垅应为彭家堰,而朱陂厂实为朱溪厂。类似需要花精力考证的地方不少,下面我只就附图第十七的“独山附近的战斗”作详细的分析和解读。 “独山附近的战斗”这幅地图中出现的地名在作者文章中并未有提及,图中可见三个大队的进攻路线,一大队作为主力迂回部队在左边,二、三大队自格老河(即甲捞河,位置在原尧梭乡里腊村,即210国道甲捞桥附近)向北分别沿黔桂公路(210国道)两侧(二大队为左翼,三大队为右翼)进发,前方公路线上标有“马路塞”,此处应为麻落寨(位于原尧梭乡店下村)。格老河、马路塞在《(广西会战)戎机管窥》译作阁老河、马路寨。 不过,第一大队的行军路线疑惑之处很大,中国黄埔军校网中登载的“黔南事变——独山保卫战”一文被广为引用,其中有这样的描述:“12月1日下午,敌104联队第一大队受命为迂回队后,乃于谭子窖抓得农民谭宗明等三人带路,由黑石关以北的里旺,绕过91师防守阵地白腊坡走山路,分别经扁塘山和翁卡到甲地乡已天黑,当晚住甲地乡打冗的场坝、拉享、旧寨,并破门而入,挨家挨户翻箱倒柜掠掳财物,杀猪抓鸭。2日上午继续北进,侵入独山城时已是2日下午两点半,到火车站附近,放了两排枪,探知已无守军(注:30日拂晓,敌军未到,县警备部队纵火弃城而逃),方敢入城。第一大队接着向北侵犯,到深河坡头警戒,防犯北面国军反攻。” 而据《(广西会战)戎机管窥》①所述:“……在上司附近重庆军抵抗甚为激烈,加之美机不断来袭,白天攻击难以奏效,联队长海福大佐命第一大队(大队长高桥赖友大尉)为迂回队,从上司经大地(上司西北偏北12.8公里)——老阳坝(大地西北7公里)——巴台(老阳坝北6公里)切断独山到平舟道路,逼近独山。” 两方所述涉及的地名完全是不相同的,作者图中所示第一大队的进军路线有朵罗和巴台两个地名,查《(广西会战)戎机管窥》日军所述路线,经对照《贵州省地图集》独山县图(1:22万),上司到大地(原尧梭乡凤汝村西侧不远)直线距离约6厘米,折算合13.2公里,误差基本不大;老阳坝在大地西北7公里,正对今平塘县卡蒲毛南族乡政府所在位置;老阳坝北6公里是巴台,从图上看是原独山县羊风乡与平塘县苗二河乡交界的荒凉地带,人迹罕至,并无巴台这个地名,方向又不对(往东北才是独山方向),且离独平公路又走出了好远,不太可能。 作者图中标示的第一大队行军路线上出现了两个地名,朵罗和巴台。朵罗即原羊风乡朵罗村,大地所在的凤汝村距其偏东南约4.4公里,作者在朵罗还标注了一个部队驻防的符号,显而易见,这里就是当晚他们的宿营地。巴台在朵罗东北方向,这一带有叫巴怀的地方(即原羊凤乡巴怀村),位于羊凤乡政府所在地稍偏北,独平公路北侧。作者标注在公路南侧,应有误。总体而言作者所绘的行军路线可以说是相当正确的,作为亲历者,可信度是很高的。朵罗到巴怀的距离差不多在6—7公里左右,与日军所述老阳坝到巴台的距离几乎分毫不差,这个老阳坝到底是在朵罗,还是在卡蒲,所有我能找到的资料都没有这个地名。该地名仅在《广西会战》有记录,国内皆无提及。 老阳坝是最大的一个疑惑点,在朵罗,距大地约4公里,与日军所述误差3公里;在卡蒲,则刚好7公里。依据作者文中说是第二天早上10点左右发现的平舟公路,那么头一晚夜宿卡蒲则几乎不可能,因为卡蒲是独平公路正好经过的较大的乡镇,与作者描述的大相径庭。其次,从地图上看,大地往北到朵罗,地势较好,依山谷、坝子而行,一路都有村寨,而向西北到卡蒲,则要翻过两县交界处荒无人烟的大山,路都没有。老阳坝肯定不会在卡蒲,《(广西会战)戎机管窥》的记载的里程绝对有误。之所以有误,估计是他们携带的军用地图(作者在文中亦有交代)为二十万分一以上的,不是特别详细,十万分一以下的日军方测绘尚未覆盖到独山、平塘一线。这究竟是原本的错误还是翻译者的错误呢?目前我手中尚无《广西会战》原本,只有等下一步再探讨了。 再看他们的宿营地,问题来了,是不是就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朵罗才是正确位置呢? 中国黄埔军校网的“黔南事变——独山保卫战”称“分别经扁塘山和翁卡到甲地乡已天黑,当晚住甲地乡打冗的场坝、拉享、旧寨……”,扁塘山无法查证,翁卡在凤汝村东南约3.3公里处,云堆坡(海拔1479米)东侧。按作者文中记述,他们一路上基本都在一起,未有很大的分散行动,那么云堆坡(古称镇彝山)②是否就是扁塘山,还需要查证。而甲地乡呢?卡蒲乡政府所在地东北约2.2公里左右有甲地村,是这儿吗? 《贵州省独山县地名录》对凤汝乡③的说明里有这么一条:“凤汝过去布依语叫打汝,很早以前,以甲捞河和大地各取字而得名甲地,旧政府称为甲地乡,土改时期仍叫甲地乡,1958年成立人民公社,开始叫凤汝公社,后改成凤汝管理区,属星火公社管辖,1963年恢复凤汝公社,1984年元月改为凤汝乡至今。”打冗即打汝之误或是写法不同,除拉享外,场坝、旧寨在凤汝乡地名图上查找得到。打冗则为乡公所所在地。凤汝乡后与尧梭乡合并,此地变为行政村。至此便已然明了,彼甲地非此甲地,由于这一称呼数十年不再使用,加上如《广西会战》等的误导,而把此甲地当作彼甲地,挪到卡蒲那边去了。 《都匀史录三·抗战纪事》中《“黔南事变”少数民族民众的自发抗战》的“日军乔装窜犯遭群众伏击”一节④抄自中国黄埔军校网的这篇文章并加以改编,在甲地乡后添了括弧,注明了“大地”二字。又该书《黔南事变前后》一文⑤记录为:“敌第一大队在谭窑抓得农民谭宗明等三人带路,由黑石关以北的里旺绕过九十一师的防守阵地,经翁卡、交摆、大地、打冗、拉亨、翁坑,随后分为二路,一路走巴占、坡上、麒麟等寨从白虎关入城,一路走陈家坝到火车站附近。”当中谭窑中国黄埔军校网作“谭子窖”,实为谭尧,今上司镇谭尧村⑥,黑石关偏东北约3.3公里处。交摆却在黑石关西南约4公里处,南辕北辙了,不对。翁卡至大地间有交董,应是此地。打冗、拉亨(中国黄埔军校网作“拉享”)在凤汝一带,翁坑在原羊凤乡桥头村与麻纳村之间,独平公里南侧。翁坑东北方向到陈家坝,向北过独平公路到巴怀。而巴占可能是播散(翁坑东北约500米),坡上不知是否为巴怀东北方的坡六寨,而麒麟今作其林寨,在坡六寨东北新台村。其林寨向东偏北约4公里左右即到达白虎关(今县城西侧白虎坡,《贵州省地图集》标为白虎山,海拔1131米)。该文还附有一幅“黔南事变战局形势图”⑦,当中所绘第一大队的行军路线仍旧是从卡蒲经过,与文中“经翁卡、交摆、大地、打冗、拉亨、翁坑,随后分为二路……”不符。 由此可见,国内相关资料十分混乱,表述前后矛盾和模糊的地方特别多,让人难以捉摸,不再一一举例说明了。惟感喟考证不实,贻误不可谓不深啊! 最后,回头再看看泉英世图中标注的宿营地朵罗,按日军《广西会战》所述,老阳坝绝不会在甲地(凤汝)附近,可惜的是根本查找不到“老阳坝”这个地名,《贵州省独山县地名录》也没有。是泉英世记错地方了,还是确实在朵罗而非凤汝,只待今后找机会作进一步的实地考证了。 再另外假设一下,朵罗向北3公里多有老场(原羊凤乡桥头村),会不会就是老阳坝呢?似乎有可能把老场坝读作老阳坝。老场向北6公里到新台村,有没有可能把新台误作巴台了呢?对照《贵州省地图集》,调整一下方位,大地到老场(东北方向)正好7公里左右,老场到新台(偏东北方向)正好6公里左右,这个猜测可能性最高。只是老场距独平公路已不远(不到2公里),而作者记述乃黎明时分出发,重装情况下走山路十点来钟才看见独平公路,显然不会是宿营地。当然,《广西会战》的记录与作者的记录,是各按各的标准的。若老阳坝的确是这个老场坝,那就可以排除在朵罗或凤汝以外了。 注: ①《都匀史录之三·抗战纪事》P289。 ②《贵州省独山县地名录》P203。 ③《贵州省独山县地名录》P134。 ④《都匀史录之三·抗战纪事》P124。 ⑤《都匀史录之三·抗战纪事》P59。 ⑥《贵州省独山县地名录》作坛窑,P119、P121。 ⑦《都匀史录之三·抗战纪事》P57。 五 作者此次故地重游,究竟是中日两国官方所为还是私人或民间团体组织的旅游参访团体,他没有再作更进一步的说明。《黔南事变研讨会文集》中《“黔南事变”几点史实整理》①一文记录有“1985年3月18日日本友人一行9人从贵阳来独山访问(旅游),其中有侵独日军士兵管原、山野两君(104联队一大队士兵)。”与泉英世来华时间不同,他是1987年6月初自广西到的贵州,不排除泉英世是在这两个战友打前站的影响下才重游故地的。 作者在后记强调自己既非右翼,也非左翼,以貌似中立的立场来看待这一段历史。其实这也是战后多数日本老兵,甚至是包括多数日本民众普遍的、真实的想法,即以所谓“中立”、沉默的态度,不愿过多提及。然而,作者至少把自己亲身经历的这一段历史汇集成书并公诸于世,虽然部分语句有刻意美化自身之嫌,但总体而论算是比较真实的,值得赞许的。后记中他说:“只想表达在风靡现代的‘伪善的美丽’之下,(战争)是如何的伤害人心,荼毒世人。”而当初鼓动他这个热血青年去参加战争的,就是日本军国主义所蛊惑的 “为欧美侵略东亚的百年历史打上休止符,彻底粉碎成为国际金融资本的走狗的蒋政权”(代序)。 作者也阐明了来到中国重游故地是带有“怀旧之思”,他认为单纯的怀旧是一种傲慢无礼的行为,而追忆自己拿青春、性命相赌的战争历程,缅怀反思过去,面向未来,创造和平,即便说“怀旧之思”,也是越发浓烈和难以忘怀,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中国之旅。 在其代序“这是为什么?”②中他剖析自己撰写此书的意图说:“八年间,战火在中国全境蔓延、燃烧,牵连到了大多数中国人,说怀念的话,简直就太傲慢无礼了。满洲事变是怎么回事,卢沟桥事变是怎么回事,谁是制造者?但不管怎样,蹂躏了中国这块土地是事实。当然,遭受苦难的,不仅是中国人,也包括了百万(日军)官兵以及他们留在国内的妻儿们。 ……同行的人们,旅行的目的各异,有为日中友好的,有为观光旅游的,有为祭拜战友亡灵的等等。但我在战后从未搞过什么祭奠仪式,即使出席追悼会也只是一味低头罢了。祭奠(战争)亡灵这样自负的行为对我来说是不被认可的;祈冥福这样的事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虚假的安慰而已。就算我是一个笨拙的战地指挥官,对那些因我而死去的人们,自己非但没有受到惩罚而幸存下来活到现在,想想,只感觉羞耻啊!” 战后,泉英世于1959年任德岛大学工学部助理,其后到高松工业高等专门学校任教,1986年退休,聘为高松工业高等专门学校名誉教授。1992年去世。 独山县原县委书记丁匀在黔南事变研究会成立仪式上的致辞中说道:“发生在1944年岁末的‘黔南事变’,记录了独山、三都、荔波、都匀、丹寨等黔南人民以及无数难民遭受的深重苦难;记录了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累累罪行;记录了独山等县人民及爱国军人对侵略者奋勇抗击的光辉业绩;记录了日寇在中国大陆企图继续肆虐之铁蹄最终被斩断于深河桥、自此走向灭亡的可耻下场。‘北有卢沟桥,南有深河桥’,独山从此闻名于世,载于史册。”③ 这本书恰恰是记录了丁匀书记所述的这几条,弥足珍贵。然而在国内竟然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我想,抑或是本书的发行量不大,在日本社会有意无意掩盖或者回避侵华历史的大环境中,这本书也就如同无人问津的众多普通的出版物,匆匆一过便石沉大海,再也无人关注了。也许泉英世和他的这本书没有东史郎那般惊天动地,可他也是与东史郎一样,勇敢地站了出来,用文字向世人证明一切。愿他安息吧! 注: ①《黔南事变研讨会文集》P45。 ②原文“何ゆえなのか”,意即为什么。 ③《黔南事变研讨会文集》P16。 参考书目: 1、《日本陆军联队总览·歩兵编(别册历史读本)》新人物往来社、1990年。 2、《日本陆海军综合事典》东京大学出版会、2005年第二版,秦郁彦編。 3、《中国本土地图目录(增补版)》东方书店,1987年第一版,布目潮沨、松田孝一编。 4、《都匀史录之三·抗战纪事》2015年8月,都匀市政协文史资料与学习委员会。 5、《贵州省地图集》2005年11月,贵州省国土资源厅、贵州省测绘局编制。 6、《贵州省独山县地名录》1988年2月,独山县人民政府编辑。 7、《黔南事变研讨会文集》2002年8月,独山县委宣传部、独山县黔南事变研究会编。 参考网址: 中国黄埔军校网“黔南事变——独山保卫战” http://www.hoplite.cn/Templates/hpzckz0025.htm 日本战友会研究会网址 http://www.senyuken.jp/static/ 附:步兵104联队简介(代号镜6804,隶属第十三师团) 1937年(昭和12年) 9月9日 – 动员令下达 9月16日 – 领受军旗 9月19日 – 部队在仙台组建完毕 10月2日 – 在上海吴淞登陆,与中国军队首战三家村、刘家行 12月1日 – 占领江阴并渡江,切断津浦线 1938年(昭和13年) 年初 – 淮阳平原战斗结束后驻防临淮关 4月末 – 参加徐州会战 5月19日 – 占领徐州,向宿州、蒙城县、寿县进攻 8月15日 – 参加武汉作战,因遭受连续补给困难及酷暑造成部队疟疾患者增多 11月 -驻防麻城、中馆火车站警戒附近铁路 1939年(昭和14年) 4月 -参加襄东作战,越过大洪山脉进入安陆 1940年(昭和15年) 5月 -宜昌作战,在八角庙至新街、平林作战 6月 - 第二期作战开始、经安福占领宜昌 1941年(昭和16年) 9月 – 在宜昌遭受中国军队猛烈进攻而成功防守 1942年(昭和17年) 3月 – 驻防东阳 10月 -驻防济溪河 1943年(昭和18年) 2月 – 联队主力参加江北歼灭作战,仅第三大队另有任务 11月 -参加常德歼灭作战 1944年(昭和19年) 5月 – 经应城、武汉至咸宁集结参加湘桂作战 9月 – 驻留灌阳 11月 – 进入贵州省占领独山 12月 -湘桂战役结束驻防恩思 1945年(昭和20年) 4月 – 参加都安作战 5月 – 参加湘桂作战 7月 – 驻留桂林 8月 – 战争结束 8月17日 – 联队确认战争结束 8月23日 - 在衡阳郊外三板桥举行军旗烧毁仪式,部队番号取消 9月2日–到达长沙 历任联队长 1、田代元俊(1937.9.9 -) 2、里见金二(1938.4.15 -) 3、柴田夘一(1939.1.31 -) 4、相田俊二(1940.8.1 -) 5、海福三千雄(1942.8.1 -) 6、野口义男(1945.2.20 -) (2016年11月13日) 下一篇阿尔及利亚地图集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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